第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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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夏日炎炎,多日无雨,骄阳当头,午后的蝉鸣声时起彼伏,不绝于耳。

    一个青衫少年手持一根长竿,伸长脖子,屏气靠近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竿伸过去,就将伏在树枝上高歌的蝉儿罩进尖尖的网兜里,肥头肥脑的蝉儿扑愣扑愣翅膀,四处乱蹿。

    然后伸手捏住蝉儿的翅膀,丢进用网纱做成的筒罩里。

    捉了一只又一只,乐此不疲。

    “小妮,累不累?要不要回屋歇会儿?”从院子外面走进来一位灰衫少年,身形修长,带着一股文人儒雅的气质。

    见那梳着花苞髻的少女慵慵懒懒地歪倚在矮椅上,目不转睛地盯着网兜,好似捉蝉的人是自己,屏息凝神,闻言,微微侧过脸,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,做个噤声示意。

    然而为时已晚,被他的声音一搅,几只惊飞,余下的则藏了起来,蝉鸣声渐渐消减,青衫少年寻了好一会儿,也没成功捕捉一只,不免气馁,兴致缺缺。

    青衫少年略有些气恼地跺脚道:“都怪大哥,不然那只黑袍大将军就逮到手了。”

    说话的,正是宋家的五郎,他把长竿一扔,跟个点着火的小炮仗一样,蹬蹬蹬地跑过来,笑得两眼弯弯地,带着些讨好卖乖的语气:“明天五哥再给你捉更大只的黑袍大将军。”

    那位少女,乖巧地点头应“好”。

    正是宋家的小妮,也是后世穿越而来的陈小花。

    “小妮,你看大哥给你带什么吃的。”宋大郎将裹成卷心菜的荷叶打开,里面是一颗颗红彤彤的杨梅,显然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,枝头还带着几片绿叶。

    “是杨梅!”陈小花惊喜道,“大哥,你用盐水泡着,放在井里冰一会儿,这样更甜更好吃。”

    “平常不都直接吃么?”宋五郎把小脑袋凑近来,伸手拈了一颗,直接放进嘴里嚼,红汁将他的嘴唇染得鲜红欲滴,与他瓷白如雪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,俊美得让人雌雄难辨,用后世的话形容,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。

    只可惜宋家兄弟见惯了这副好皮囊,内心非但没有半点波澜,大抵还觉得不如地里的那一茬韭菜。

    陈小花道:“有虫的。”

    宋五郎一顿,立即扭头就吐了:“呕——”

    宋大郎无奈地笑道:“又捉弄你五哥。”

    不过这次陈小花是很认真地说:“是真有虫的,不过这个虫吃下肚子没有害处。”

    就是让人膈应而已。

    宋大郎轻拍弯腰光打雷不下雨的宋五郎,温柔地说:“大哥摘的时候也尝过,应该是没有虫子的。”

    宋五郎万分委屈地拉着大哥的衣袖“告状”:“小妮她吓唬我。”

    宋大郎却一点儿也不舍得训小妮半个字,只得装没听见苦主的诉求,顾左右而言他:“我看你的兔子快要生崽了,二哥从地里拿了些干草回来,天黑前你给它搭好窝……”

    “胖球要生了?生小兔子?”宋五郎成功被转移注意力,疑惑道:“它不是最近吃多了胖的吗?”

    宋大郎哭笑不得,“它这几天吃得极少,小妮说应该是快生崽了,得给它搭个软窝……快收起你的口水,轻手轻脚些,可别吓坏胖球。”

    宋五郎哪里听得进去,他现在眼里只有他的胖球,和无数个小胖球,圆滚滚的,香喷喷的。

    宋大郎揉揉陈小花的头,道:“你去拦着五哥,别让他糟践胖球,等杨梅冰镇好了,大哥给你拿过去。”

    陈小花点头。

    宋大郎怜爱地看着她转身的背影,瘦瘦小小的,怎么吃都没见长几两肉,跟细豆芽似的,可谁又曾想到,竟然蕴藏着这般可怕的力量……

    三个月前,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火,烧毁了野兽赖以为生的栖身之所,便下山攻击村庄。

    出去救火的他,听到狼的长嚎,才猛然想到这一层。

    可,为时已晚。

    等他跑回家的时候,院子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,坍塌的篱笆、满地的鸡毛和……流成河的血水。

    宋大郎永远忘不了那一幕,是多么地骇然可怖——

    他的小妮,化身自地狱踏着尸山血海而来的修罗,脚踩森然白骨,身披万千阴魂,

    她挂着残泪的脸庞带着残忍又嗜血的笑意,她说,去死。

    就见成千上万只血色灵蝶从她胸腔破体而出,如狂风卷落叶之势向狼群疾驰而去,

    一股无比阴森与可怖的死亡气息倾轧而下,

    只闻扑杀、撕裂的声音,所到之处,血肉屠尽,惟余白骨无数。

    “小妮!”他惊骇地呼唤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他的小妮,睁着茫然又无助的眼睛,继而缓缓地倒下。

    血色灵蝶自光而来,往暗而生,如点点流萤起舞,又如片片枯叶落地,无声无息。

    ……